所谓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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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爸说,他和我妈是相亲认识的,但他们也是高中同学,只是在那个时期,没有过多的交集。我爸聊起高中时期的我妈,总是一副欣赏加崇拜的表情,我爸经常说,“那时候我和你妈同级不同班,你妈是尖子班的学生,我是普通班的学生,高中时期大家都很看重学业,所以每次课间如果你妈路过我们班门口,我们都会仰望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艳羡。”
毕业以后,一个去了部队,一个在读完师范之后当了教师,直到相亲,两个人才又第二次有了交集,也一直走到现在。我五岁之前,我爸一直在江西当兵,我小时候家里有两个特别大的行李包,有次翻开,发现里面装满了信,有些来自江西,有些来自吉林(在部队当兵期间,我爸曾从部队考到吉林又上了几年学),我想这些被保留完整的信件,在那些两地分居的日子里,我妈一定不止看了一遍。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无一例外的写着“亲爱的某某”,也许在那个物质匮乏,信息交流不便的年代,也只能用“亲爱的”这三个字来表达爱意和思念了吧。后来我妈回忆说“我一次买20张邮票,邮票粘完了,就把你爸爸粘回来了,就可以一年一度的见面了”。针对这段经历,我爸也有他自己的一段回忆,他说有次收到我妈的信,看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比划半天,才发现我妈是比着自己的手,画了一个轮廓,我爸说,“那个时候真想把你妈一下子拽过来啊!”
我五岁的时候,我爸转业回家。从小到大,我爸总是被邻居和朋友称为模范丈夫,大家都说他疼爱我妈。比如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想着给我妈夹喜欢吃的菜,现在他们都50岁了,这个习惯依然保留着,小时候我不懂事,还因为吃醋哭闹说为什么先给我妈夹,后给我夹,我爸就哄着我说“你妈多辛苦啊,得让你妈吃好,我也给你夹,并且以后,你也会遇到一个给你夹菜的男人呢!”。当时想到反正以后也会遇到一个给我夹菜的男人,因吃醋哭闹这事也就作罢了。
长大以后,我偶尔会跟我妈有分歧,争吵不休的时候,我爸会在旁边劝我,说不要跟你妈吵,咱不能让你妈生气,生气了就不多吃饭,不长肉怎么办。我总是在我爸说了这些话的第一时间让自己安静下来,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真的感到我妈说的对,而是觉得不能让面前这个男人觉得我在欺负他的女人。
去年我妈50岁生日的时候,我在北京,不能回家陪二老过生日,下午就找时间陪我妈网上聊天,她很开心的告诉我说今天不仅仅是她的阴历生日,也是我爸的阳历生日!我们都因为这样的巧合而激动不已,晚上我定了一束百合送回去,祝他们生日快乐,第二天看到我妈发了一段日志,除了感谢我给她生日惊喜,还讲了一段我现在还记得的话,她说,“现在想想,我和老公做夫妻真是缘分,也想到我们做亲人,做朋友,做同事都是缘,所以要好好珍惜这份缘。”我妈单纯,现在想想不仅仅是因为教师这个行业接触的圈子单纯,更是因为我爸把家里大小事都大包大揽,外面的事情也是我妈出主意他去办,所以等于是我爸一直都把我妈保护在那个单纯善良的世界里,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我爸对待我妈的方式,不像那个年代人该有的方式,我正恋爱,也没有像他们那样,每天都像在热恋。比如我爸早上如果走得早,出门前会走到我妈床前吻一下她的脸再走,我在家也是这样,我爸从来不避讳。我妈总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说赶紧走赶紧走,脸上却又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幸福;比如我爸从来不让我妈去菜场买菜,以至于有时家里缺了什么,我和我爸都会争着去买,生怕我妈自己去累着;比如我爸有时候上夜班,下午四点走,第二天早上八点回来,晚上六点会打电话给我妈,问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在看电视吗?聊天的内容很简单,却没有一天不记挂着我妈。我每次回家,都看的艳羡不已,感慨他们人老心不老,爱情也跟着永远不会老。
2,
五岁之前,大多时候我是跟着姥姥姥爷生活的,因为我妈没太多时间照顾我,我爸又在部队。姥爷是村里的医生,因为人善良,病人没钱的时候免费给拿药,有钱的也不多收,所以经常有各个村里的病人来看病,偶尔还需要出诊,但我和我弟都喜欢让他带着我们去玩。夏天天气热,姥爷喜欢没事的时候就带着我们去河边玩,水很浅,泥很硬,小孩子都喜欢水,于是我和我弟经常是脱了外套只穿着背心和小内裤在水浅的地方瞎扑腾着玩。回家我们免不了一顿骂,这个“我们”,也包括我姥爷。大多时候都是我姥姥在院子里的花墙上给我和我弟洗粘了很多泥的衣服,边洗边骂,说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这弄得衣服上都是泥,还不是都得她洗。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在屋里偷偷捂着嘴笑,不敢出声。那种感觉,就像我们三个才是统一战线的。吃饭的时候,我姥姥依然会是先板着个脸,说以后再去看不揍你们,然后跟姥爷说,以后再不许带我们去河边玩。我们三个就点头如捣蒜,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互相看上一眼,偷着笑一下,表示我们下次得空,还是会去的。我姥姥见我们都点头应允不再去,也就不再骂,端上做好的饭菜,我们三个已经开吃,她却依然忙活着。姥爷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喝一小杯白酒。所以每次我们都开始吃饭了,我姥姥还要去给他倒酒。夏天的时候简单,端上来便是,冬天的时候,姥姥会把白酒倒进一个透明的小酒壶里,然后从热水里温热了,再给姥爷倒上,说暖心又暖胃。这个会因为姥爷带着调皮不懂事的我们去河里玩而骂骂咧咧的女人,和冬天费半天事只为给姥爷倒上一杯不凉口白酒的女人,有时候很难想到是同一个人。
2002年我12岁,姥爷突发脑溢血,当场就动弹不得,不会说话,甚至没了意识,送进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脑溢血很难有奇迹发生,病人去世,可能就是一两天的事。我去看姥爷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怎么喊他都不搭理,表情也没有变化,姥姥在旁边已经哭成泪人,拉着姥爷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的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三天以后,姥爷还是走了。
因为事发突然,我们所有人都接受不了事实,料理后事的时候,所有人哭成一片。屋外还有很多附近几个村的乡里乡亲,说姥爷走了,以后看病都不踏实了,这么好的人,怎么走的就这么突然。姥爷走的那天我陪着姥姥,姥姥哭过安静下来以后说,“以前我喜欢玩条子牌,有时候在人家家里玩到很晚还不回来,你姥爷就去找我。以后,再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喊我回家了。”我当时小,但我和姥姥一样难过不已,因为失去至亲至爱,而难过的哭个不停。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十三年,最初的那几年,我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在姥姥面前从不提及姥爷,怕姥姥难过,也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泪水。后来时间慢慢过去,大家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偶尔聊起过去,姥姥会像讲故事一样的讲起他们年轻时的事情,比如他们一起在田里给西红柿插秧,比如他们一起养过一只叫黑子的狗,比如她从未后悔嫁给姥爷,即使姥爷在60岁的时候就去世,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单生活。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所有的伤与痛。我时常在想,姥姥和姥爷,其实也是浪漫的,虽然姥爷先走,没能陪着姥姥走完这一生,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相爱相依,一起养儿育女,在一方去世,另一个能坚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还能在历尽世事之后说不后悔,这样也便是完美的。倘若真的有来生,希望,他们还能再相遇。
3,
周五财蜜TS从芬兰回国,组织大家在望京聚餐,来的人都是论坛里特别受欢迎的姐妹,所以聊的特别欢,结束回来到家附近的地铁站已是晚上九点半,我挎着包,拎着TS带的巧克力慢悠悠的往回走,突然感觉面前伸过一只手,是男朋友进站来接我了。他很自然的拿过包问我,玩的开心吗?我拉着他的胳膊边晃边说超级开心,今天见了很多人,我们聊了很多线上没聊过的话题。整个过程就像是小孩子刚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在给来接自己的家长讲述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我在北京第三年,自从遇到他,就再晚回家都不怕,因为总有一个人会等你,会接你。
周日我在零食箱里发现了山楂卷,我问是哪里来的?男朋友说是新年的时候妈妈买的,留了一些带来北京,忘记告诉我了。我很欣喜的拿出来吃了好几个,他惊讶道原来你这么爱吃山楂卷!周一我带饭去上班,中午12点大家都开始热饭,我也放下手头的工作,打开餐包打算热饭,突然发现餐包里多了5个山楂卷,是他放的!那一瞬间又有一种小孩子来上幼儿园,家长在书包里放了一些孩子喜欢吃的小零食的感觉,幸福感瞬间爆棚。
前些日子我坐在电脑旁边刷网页,男朋友坐在一边看书,时不时的抬头看我,我突然想吃雪糕,就扭头对他说“我要吃雪糕!”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拿着手机对着我,像是在录像,但那个瞬间想吃雪糕这个念头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见他忙着别的就委屈的说”你在干嘛,我要吃雪糕!”他笑着说你要吃雪糕是吧,我给你拿去~拿到雪糕立马开吃,他问我,好吃不?我说超级好吃。过了会,他拿着手机给我看,说你看,这是我刚才录的。我看到镜头里的我
,先是安静的看网页,而后突然扭头说要吃雪糕,吃到以后脸上满足的表情,全部记录在案,我惊讶的问他,我平时大多时候都是这个状态?他不容置疑的点点头。我一直以为,我是理性大过感性的女生,生活中也不喜欢撒娇,可镜头里的我,完全是另一个模样!原来在爱的人面前,有时,会是另一个自己。
有一天晚上我忙着看书写书评,他自己在旁边看网页,突然跟我说,“以后我还是要多录一些你的生活日常,我都习惯你每天闹了,突然安静下来,我都不习惯了!如果我有视频的话,你忙的时候,我就可以自己看视频里爱闹爱笑的你了!”我感慨说:“还好我不是你女儿,如果我是,有天我要出嫁,你一定会因为舍不得而不许我嫁人。”那一刻他也许真的把我当女儿了,认真的问我“难道你还想出嫁!”我说“当然想啦,嫁给你啊。”说完继续看书写评,留他自己无力反驳在原地。
小时候一直以为,王子一定要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公主的爱,终于在一起以后,也要经历很多刻骨铭心,然后轰轰烈烈的过一生才是浪漫;稍微大一些,又觉得生活不能太平淡,得时常有鲜花和礼物作为惊喜,才是好的爱情;现在慢慢长大,却开始变得享受于日常生活中对方对自己细水长流的好,这种好,即使平平淡淡,却来的真真切切。这种浪漫,才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踏实又暖心。
ps:1,有人问我,为何不是按照年龄大小来罗列故事的顺序:因为考虑读者感受。如果悲伤在第一,后面两段都是温暖,感受不深,如果悲伤放最后,读者会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所以综合考虑,有了这个顺序。谢谢大家的关注~
2,这篇文很意外的火了,哈哈,被很多公众号和电台拿去用了。这里还想说一句题外话:坚持你的兴趣爱好,ta总会给你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满满的爱,像满满的春色,拦也拦不了,挡也挡不住。
简单的幸福搭建了一个浪漫的人生
看姥姥姥爷最后一段,眼睛酸涩,没忍住哭了。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说什么,可是那样的感情会留在记忆里。